(NS) 社长与他的驯鹿 - VIII

二十一、


当二宫的手机闹钟在罗马时间早晨10点半准时响起时，樱井正坐在床上戴着耳机复习钢琴曲，修长的手指在顺滑的丝绸被套上轻快地弹着。二宫咕噜噜滚一圈，伸手环住樱井的腰，口齿不清地道声早安，努力伸着脖子亲一下樱井裸露在睡裤之上的腰侧肌肤。尽管樱井临时提议改为下午游岛，但二宫还是挣扎着起身，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洗漱更衣。


二宫和樱井在码头等待11点半的客船。生理机能处于东京时间凌晨3点半的二宫站在南欧灿烂的冬日阳光下哈欠连连，不得已用一小杯蒸馏咖啡提振士气。樱井背着装有两人随身物品的双肩包站在二宫身边，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在脑海里果断删除第三天上午游览庞贝古城的项目，改为二宫社长睡姿观察。不过正如二宫所说，人只要挺过瞌睡的极限就会出乎意料地恢复精神。二宫在乘船途中还好奇地给樱井指指远处碧绿色海面上的维苏威火山，然后一边侧耳听着樱井地导简明扼要的景点介绍一边点头。


渡轮在卡布里岛码头停稳。樱井迫不及待地走向舱门。二宫紧跟樱井下船，站在码头上环视四周。樱井弯着腰在不远处兴致勃勃地朝他招手，走近发现是不少小型水母在清澈的海水里漂浮，随波浪惬意舒展。围观完毕，樱井沿着大港的道路寻找前往蓝洞的小船 ，铿锵有力地无意识重复蓝洞二字。二宫跟在樱井的后侧方，一路笑呵呵地接收着樱井复读机发出的信号。


樱井运用刚学会的简单意大利语和夸张的肢体语言与船主热烈地交流，然后转头沮丧地对二宫转述因为小潮汐过高，今天小船不能进蓝洞。


二宫放下叉着腰的手，拍拍樱井屁股。“走，一起去找找其他有意思的。”


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参加十分钟后出发的环岛快艇项目。冬季是那不勒斯的旅游淡季，可以乘载十余人的快艇上只有二宫、樱井、一对瑞典异性恋情侣和开船人。


船从卡布里岛背着阳光的一侧出发。樱井在座位上转来转去，切换着手机相机和摄像机兴奋地拍个不停。闹腾了不足十分钟，被二宫扳过身子坐好，取出纸巾给他擦鼻子。樱井觉得一来大庭广众，二来流着鼻涕，于是有点不好意思，想要自己来。结果先被二宫捏红了鼻子才拿到纸巾。


樱井一向怕冷，却只穿一件不挡风的连帽衫当作外套，自然是禁不住坐着快艇被冬天的海风这样吹。两人面对面坐在两排木凳上。二宫拉过樱井冰凉的双手放进自己大衣的两个衣兜，自己则双手交叉勉强塞进衣袖。樱井觉出衣兜不足两个男人的手的空间，但又不忍心让二宫冻着，还是伸手拉他。尝试两次未果，就隔着衣兜的布料在二宫肚子上挠痒痒。二宫气定神闲，不知是被冷风吹得反应迟钝，还是本身就不怕痒。樱井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身体略微前倾，坐在缩着脖子的二宫对面陪他欣赏风景。


碧海蓝天，悬崖峭壁，海鸥盘旋。不断拍打岸边的海水一小部分被倒吸进小孔密布的石头内。海鸟啼叫着，在悬崖的橄榄树与柠檬树上修筑巢穴。


又过了一会儿，快艇驶入向阳一侧。二宫拍拍樱井膝盖，说现在想拍就去吧。樱井闻言，从暖和的衣兜内抽出手，按着二宫冰凉的双手放进去，用温热的手掌捂上二宫红扑扑的脸颊和耳朵给他暖了暖，然后转身去船头拍摄波光粼粼的海面。二宫摸摸发热的耳朵，站起来也走到船头，和樱井一起看海。


下船之后，樱井和二宫沿主路步行来到位于山顶的温贝托一世广场。二宫坐在小喷泉附近的木质长椅上专心观察当地人，一回头樱井已不知去向。二宫也不着急，就在原地等待。不一会儿，樱井举着两个意大利传统手工冰淇淋小跑过来。樱井将柠檬和草莓味冰激凌递给不喜欢牛奶味道的二宫，自己舔着榛子和香草味的。


意大利冰淇淋以时令水果、坚果、蛋和奶为原料，在制作过程中不添加水，口感细腻绵密，味道新鲜且层次分明。两人吃着美味的冰淇淋，靠在纯白色石栏上望着近处错落有致的海岛彩色建筑和远处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樱井偶尔瞄一眼身旁人，心想小口咬着浅粉色和鹅黄色冰淇淋球的二宫真是可爱。


临近午饭时间，小广场上的人逐渐散去。樱井事先查到能够俯瞰风景的著名山顶餐厅只在夏季营业，所以让二宫跟着他沿住宅区蜿蜒曲折的小路下山，去到位于半山腰的一家评价颇高的意大利餐馆。虽然上次一起吃饭还是四个月前的事情，但是由于樱井受二宫之托总在帮他寻觅美食，所以对于二宫的口味还是心里有数的。落座之后二宫翻看着菜单，点了一份墨鱼汁意面和一杯当地酿造的葡萄酒。樱井点了可供两人分享的大份沙拉和一份西冷牛排，扫一眼酒水名目，犹豫一下追加了一份罗宋汤。樱井照例和食物合照，并在未取得许可的情况下光明正大地盗摄二宫，因此被勒索了是日晚餐。恰逢周末，餐馆接待的客人绝大部分是家庭聚餐的当地人。樱井和二宫受到意大利式尽情畅谈和欢笑的感染，吃得十分开心。





二十二、


樱井在回程途中拍摄下一些民宅和小路留作照片纪念。乘船回到那不勒斯之后，两人在新堡附近的码头搭乘类似伦敦公交的红色双层观光巴士在市区转了一圈。晚餐是樱井在当地老店请客吃和那不勒斯渊源颇深的玛格丽特披萨。


回到酒店已经接近晚上9点。樱井放下背包，脱掉衣服，准备拉着二宫兑现前一晚许下的一起泡澡的承诺。


“翔君，抱歉。突然来了必须尽快处理的工作。”


“知道了，没关系。”樱井说着穿回衣服。


“有点复杂，还要联络其他人，估计至少两个小时。你先去洗澡睡觉吗？”二宫靠着阳台门提示。


樱井从吧台端出两杯清水，一杯放在房间唯一的书桌上，然后拿着另一杯水和电脑坐到书桌对面的沙发上。“伦敦时间比罗马时间晚两个小时，我还不睏，打算先看看课程资料。不用在意。”


二宫简单应一声，拿着自己的电脑坐到书桌前开始处理工作。在外游玩一整天外加时差还没调整过来，二宫不得不偶尔揉揉眼睛拍拍脸以保持最佳工作状态。


樱井不时留意着二宫端杯时杯身的倾斜角度，起身为二宫续杯。樱井觉得应该来点提神的饮品。酒店房间配有全自动咖啡机和意利牌阿拉比卡咖啡豆。不过二宫喜欢咖啡因含量高的黑咖啡，还曾经开玩笑说樱井喜欢的拿铁看起来像是白开水。樱井担心摄取较多的咖啡因会影响二宫睡眠。所幸他在行李中带着在伦敦买的川宁牌原味蒸煮绿茶。樱井将开水倒入杯中，一分钟后取出浸泡的茶包，将浓淡适宜晚上饮用的热茶小心放在书桌的杯垫上，转身回到沙发上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二宫处理完工作，伸个懒腰，发现已是11点半。樱井戴着耳机对着电脑，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二宫走近，樱井摘下耳机抬头看他。


“搞定了。泡澡吧？”


“我先去放水。”


樱井走进浴室调整浴缸设置，然后站在洗手池前刷牙，脱下衣服丢进方形藤编衣物收纳篮内，打开花洒淋浴。大约十分钟后二宫进来。浴缸里的水还没达到预设温度，樱井暂时坐在曲线形浴缸的裙板上看二宫淋浴。


两人面对面坐在浴缸里，双手环抱膝盖。二宫撩水泼湿樱井的脸，樱井闭着眼甩甩头，也不躲开。二宫玩了几下就向后靠在浴缸枕上闭眼休息。虽然樱井昨晚想象的画面不是这样的，但他看出二宫有些疲劳，就不再打扰。一时间，蒸气蒙蒙的浴室里只有按摩冲浪的水流声。


二宫再睁眼，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发出一个音节。樱井的脸浮在水面上，余光隐约看见二宫的嘴动了动。


翔君。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唤起快速通过脊椎的颤栗，又化作温水轻柔地包裹着全身。明明耳朵浸在水中，按理说除了水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的。樱井拉着侧面扶手坐起来，还没坐稳就被二宫有些发狠地踢了一脚。


“你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溺水。”


樱井伸腿勾住二宫腰间，往前移了移。“对不起，吓到你了。”


二宫瞪樱井一眼，拽过樱井被踢中的小腿胡乱揉两下。


樱井笑着用小腿肚磨蹭二宫的大腿正面。“还生气呢？我经常这样的。”


“我泡好了。”


樱井用腿压住打算起身的二宫。“半身浴或泡澡对你的腰有好处。再一会儿。”


二宫看上去有些不情愿地坐回原位。樱井看着二宫，头顶折叠整齐的白色小毛巾，皮肤白皙，因热水而显得有些迷糊，像是红豆沙里软呼呼的糯米团子，少了点平日的精明与成熟。


“工作很辛苦吧。”


“还好，习惯了。再需要点时间就可以解决。”


“语气像个大叔。请你注意身体。”


“已经是大叔了吗？说起来，最近有时会想到年龄的事情。”二宫伸出双手划水。“翔君不觉得有些可怕吗？翔君60岁时，我已经74了啊。在你还可以到处旅行时，我也许都要请看护了。可能过着每天必须按时定量注射胰岛素以控制血糖的生活。”


“听起来感觉有点沮丧。毕竟我真的很喜欢旅行。”


“对吧？万一那时你说，二宫君，60岁依然健康的我现在要去巴布亚新几内亚挑战丛林生存了，你在家保重。我只能百感交集了吧。”


“笨蛋，才不会去热带原始森林。不过如果需要进入那种生活状态，麻烦社长给我买很多旅游和文明古迹相关的光碟，让我陪你时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样就足够了。当然，光碟的钱由你支付。”


“哈哈，竟然遭遇这样的啃老族。话说回来，翔君觉得老年人最惧怕什么？”


“我猜是被贴上各种负面意义的标签，顽固、僵化、负担、衰弱、疾病或死亡这样的，生活上必须寻求他人帮助，被亲人拒绝，诸如此类吧。”


“的确啊。然而我想到的是孤独。”


“二宫君。”樱井拉住二宫漂浮在水面的手。“我比你年轻的岁数，是为了陪伴你度过终老而存在的。这样想不好吗？”


“现在许愿，万一将来生变，我很伤心的。”


“既然不相信承诺，那我们走着瞧。”樱井冲二宫眨眨眼，看起来信心十足。


“不是简单的相信与否的问题。也许我每天与不确定的事情打太多交道，所以习惯留有余地。毕竟生活中会发生各种事情，不是吗？”


“不确定性吗？”


“嗯。”


“也对。还会发生很多事情。”工作刚结束的二宫虽然疲惫却很健谈，正泡在温水里玩着从头顶拿下来的毛巾。樱井坐在对面，悄悄深吸一口气，觉得是时候涉及那个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了。“我们一起看的那部电视剧，男主人得知孩子是妻子与别人的之后，没有提出离婚，对吧。”


“嗯，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呢。发现出轨马上分手，从此不再往来的情侣；因此而分分合合的情侣；即使遭遇出轨也无论如何不提分手的情侣。”


“为什么不分开呢？”


“每个人做决定时都以挑选出最佳选项为目标。但日后发现选错有时也是难免的。为了不让这个错误毁掉自己，于是尽力挽救。我认为女主人就是这样做的，所以得到了丈夫的谅解。”


“如果是无法挽回的错误呢？”


二宫的视线依然聚焦在白色小毛巾上。右手放开让毛巾在水中自然地下沉，左手则悬在预估的下沉路径上耐心等待。当毛巾进入可以抓到的范围之内时，将它一把捞起握在手中。“学会原谅自己。”


原谅自己。樱井在心里重复一遍。“这是旁观者的视角。如果换作你，或者说你喜欢的人劈腿呢？”话一出口樱井就后悔了，但覆水难收。


二宫将毛巾拧干，搭在浴缸边上。“可能会说，只要不被我发现就行了，这样吧。”


樱井停顿几秒。“太狡猾了。”


二宫一直很温柔，但这不等同于二宫真的毫无感觉。这个回答一定在避重就轻。从在酒吧聊天那次起，樱井就意识到二宫对所爱之人独特的占有方式。二宫不会干涉他的学习或生活，尊重他的选择，更不会责怪他保留个人空间。与此同时，二宫也希望分享时间、经历、思绪、情绪和感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渴望缩短空间距离或是沉迷肢体接触的类型，二宫更加霸道。


樱井补充道：“说谎。”


呀，被识破了。乍一看是纯真的小驯鹿，相处之后就会发现樱井其实很擅长察言观色。长期交往和海外的独立生活经历使得樱井对人的判断更加准确。“如果是翔君的话，不顾两人之间的安心感，执意要找其他人，我不会阻止。但是，你和我在一起就没有意义了。”


樱井若有所思地看着二宫站起来，这次没有阻拦。


二宫跨出浴缸，开始用大毛巾擦拭身体。“所以小孩子不可以做坏事。”


樱井隔着雾气望着二宫。二宫回头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是知道了什么吗？


二宫笑笑，语气缓和下来。“做了坏事就不要被发现噢。”句末音调上挑，听起来有点俏皮。


樱井趴在浴缸边缘盯着二宫，然后乖巧地点头。“好。”


二宫拿毛巾揉揉樱井的脑袋，转身离开浴室。


——待续——

(NS) 社长与他的驯鹿 - VII

二十、


二宫走进酒店房间，将银色拉杆行李箱放在置物架一侧，但还是占据了多半空间。二宫一边在洗手间洗手一边想，外面正在下小雨，希望樱井没有携带大件行李，不然可能就要被雨淋还没地方放。雨天不方便去阳台。二宫走到窗前打开内侧玻璃窗，推开木质遮阳窗。第勒尼安海沿岸凉爽的冬季晚风在房间内打个转又溜走。不远处绵延起伏的小山坡上种植着高约二十米、形如阳伞的地中海松。夜晚的那不勒斯湾展现着半圆形的优美弧线。果然，樱井的选择不会令人失望。


起初聊到新年假期安排时，只有四天假期的二宫是打算去伦敦的。但是樱井觉得英国冬季多阴雨，伦敦市内观光总要打伞也不尽兴，而距离伦敦一小时路程的南部海滨城市布莱顿因西风盛行，沙滩漫步大概也不会惬意。樱井提议去温暖的南方。二宫察觉到樱井已经有了想法，而他对旅行一向兴趣乏乏，就索性完全交给樱井计划。唯一要求是休闲为主，珍爱生命，拒绝魔鬼行程。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一封未读邮件：准备登机，大约四小时后到，想你，吻你。二宫收起手机，转身走向浴室，半路笑出来。这算不算得上洗干净等我？


樱井推门进入房间。客厅没有开灯，非常安静。樱井探头瞄了一眼，但是其他门都关着，二宫可能是由于时差在休息。樱井轻轻关好大门，将双肩背包放上置物架的空位。拖鞋为了方便樱井而开口朝外整齐地摆放着，一看就是二宫的习惯。樱井打开客厅的灯，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向最像是卧室的方向。推开门，熟悉的味道飘来，是樱井放在二宫东京家中卧室里尚未用完的香薰蜡烛。灯光昏暗，二宫趴在床的左侧睡着了，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趴着睡觉不利于呼吸。樱井弯腰，小心翼翼地将二宫慢慢转成侧卧的姿势。四个月未见的恋人，好像连呼吸都变得甜腻。樱井在二宫的前额印上一吻。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樱井洗完澡穿着体恤和睡裤回到卧室时，二宫正站在窗前。樱井甩甩潮湿的头发，走到二宫身后站住，伸出光洁的小臂穿过二宫腰侧，双手在二宫的腹部交叉握住。鼻子贴上二宫的颈侧来回嗅着。不知是习惯了通过屏幕和通话相处，还是担心相隔许久再见会发觉物是人非，樱井觉得此刻零距离的互动反而有些虚幻。


二宫低头，只见樱井的双手紧紧交握，手指压得皮肤都泛白了，但是手臂却只是虚虚地环着他。二宫单手覆上樱井略微冰凉的手轻拍两下，转过脸却依旧低头看着地面。感觉到樱井扬起下巴用柔软的嘴唇描绘着耳廓的形状，才抬起另一只手压上樱井脑后，让他靠得更近一些。


“二宫君。”


樱井在他耳边难以抑制的喃喃低语还带着沐浴的潮湿和香气。二宫轻扯着樱井的发丝，后者跟随着调整角度。二宫抬眼，盈满笑意的温柔目光望进樱井的眼睛，“我在这里哟。翔君。”


樱井收紧手臂，前胸紧贴上二宫的后背，不再说话。二宫向后靠，静静地让樱井抱着。隔了一会儿，二宫感觉樱井的手逐渐恢复了正常温度，于是站直转身。


“我的圣诞礼物呢？”樱井眨眨眼。


“一个吻。”二宫身体前倾，樱井自然地闭上双眼。嘴唇重叠，轻柔得仿佛来时黄色路灯下纷散的细雨。“还有这个。”


樱井睁眼。二宫手中的黑色天鹅绒首饰盒中陈列着一枚钻石脐钉。


“谢谢。”樱井接过盒子细细端详，脸颊因喜悦而增添了淡淡的血色。“ 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了。 过来，帮我换上。”


樱井走到床边，正要回头，二宫从身后伸手撩起他的上衣。


“抬胳膊。”


樱井举起双臂，上衣褪下。床头灯的光线洒落在光裸的背脊上。樱井移到床的中间坐好，手肘撑在身后维持着半抬起身的姿势，抬头看一眼站在床边的二宫，拍拍身边。二宫便爬上床盘腿坐在樱井腰侧，接过递来的首饰盒。


“友情提示，我没用过脐钉。”


“你敢戳疼我试试？”樱井挑眉。


“不敢不敢。”二宫笑眯眯地回应。


二宫用左手食指和中指拨弄一下原来的脐钉，然后用右手固定住，左手灵活地旋转，顺着方向取下。樱井见状放心不少。二宫拿起新的脐钉，夹在指间研究了一下，便趴到樱井腰侧。带着一丝冷意的银质弧形弯环慢慢穿进皮肤。樱井平放的右腿猛然曲起，正要忍不住开口责怪二宫，疼痛就被温暖潮湿的蠕动覆盖。


“不痛不痛。”二宫一边用着哄小孩的语气，一边用舌尖勾画樱井形状好看的肚脐。


两者之间的反差令樱井不自觉地曲起另一条腿。二宫干燥的指腹抚上肚脐绕着画圈，一阵酥麻，像是微弱电流经过。樱井失语。


“靠近一点能看得更清楚。”


二宫说完便凑近，顺带调整角度，让樱井的腹部完全暴露在浅黄色的光线下，呼出的气息不时略过樱井小腹。这家伙是有意的，樱井发誓他绝对没有看错刚才二宫微微上扬的嘴角。二宫紧靠着樱井继续努力。床头灯灯光的热量聚集在腹部，逐渐接近体温的银质材料摩擦着皮肤缓缓推进。樱井眯起双眼，一声不吭地看着二宫动作。


“可以了。”


经过切割的钻石的每一个刻面都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二宫挑选的款式设计简洁，雕琢细致。


“喜欢？那现在轮到我收礼物了。”二宫用手指点点樱井的肚脐，露出狡黠的目光。


樱井笑着看二宫。“不是说不准买东西送你？那身为行程负责人的我，如果临时给社长的那不勒斯之旅增加一个项目，能在评价中得到额外一颗星吗？”


“试过才知道。”


二宫双臂支撑在樱井两侧，俯身吻上樱井。不同于作为礼物的轻吻，二宫很快探入樱井口腔内，扎实地压着上膛来回扫动。樱井耐不住痒，一只手臂环上二宫的脖颈。二宫转而缠住樱井的舌头用力吸吮，惹得樱井双手失力般磨蹭着二宫的后背，挺身贴上二宫的胸膛，喉咙深处溢出既快乐又难过的哼声。二宫的手指在樱井侧腰留恋。心急的表现让樱井不禁闷笑出声。二宫勾着睡裤边缘的手指突然放开，松紧带回弹，啪地一声打上樱井腰侧的皮肤。然后调皮的手指再次勾上睡裤，这次樱井乖乖地抬高臀部，让二宫脱下棉质睡裤。


二宫抬起身，啧啧舌。原来樱井洗完澡之后根本没穿内裤。二宫低头吻上樱井早已发热的腹部，手掌则抚摸着前胸，感觉着那里的变化。二宫蜷起腰继续往下，伸手握住樱井，低下头。


“不要。”


樱井忽然向后躲闪。二宫抬头寻找着樱井的表情。樱井的胸膛随着喘息而起伏，眼神有点迷离却紧紧盯着他，眉头微皱。樱井从未在亲密过程中拒绝过二宫。眼下的情况令二宫有些迷茫。见对方不说话，于是低头再次试探。


“不！”


在二宫含住前端的瞬间，樱井叫了出来并抓住二宫的头发想让他离开。二宫停下动作，但没有马上松开，因为樱井拉扯他头发的手指并没有收紧用力，更没有试图用腿踢他。


“别这样……你……不要……”樱井抬起左手遮住眼睛，右手推拒着二宫的头部，听声音好像着急得快要哭出来。


二宫坐起来疑惑地看着樱井。“抱歉。”


樱井向后移动，拉过床头的抱枕抱在怀里，侧过脸不看二宫，生硬地说没关系。


二宫盯着沉默不语的樱井，内心沮丧又懊恼。连续加班赶工作进度就是为了多争取一天休假，从办公室出来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行李直奔成田机场，乘搭日航班机经法兰克福中转，熬过18个小时的漫长路程终于抵达那不勒斯，没想到樱井会在此刻莫名其妙地拒绝亲热，甚至拒绝沟通。


二宫转身拉开被子。“先休息吧。”


樱井面露意外之色，似乎刚回过神。他瞄一眼背对着他的二宫，委屈又着急。刚才二宫的触碰令樱井回想起万圣节的事情，那个女人说用嘴帮他做过，所以樱井不想让二宫用同样的方法碰他。但现在看来，他肯定做错了什么。


“二宫君？”


因为二宫很少生气，所以樱井几乎没有处理类似情况的经验。然而犹豫也不是办法，眼看二宫真的就要睡过去，樱井只好压低嗓音小声唤他的名字。二宫转过头看着樱井，却无意开口说话。


“那个，谢谢你的礼物和带来的香薰蜡烛。”樱井想，总之先要表明好意。


“睡吧。”二宫瞪樱井一眼，心想我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那，二宫君，可以抱着我吗？”


二宫盯着樱井，然后起身靠在床头的真皮靠背上，心想这也太蹊跷了，有必要弄清楚。樱井以为二宫同意，便主动挪到他身边，头靠上二宫的肩膀。确认不会被推开，便又往二宫怀里钻了钻，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将整个上半身依偎过去。刘海软趴趴地贴在额头上，显得格外柔顺。


因为不理解事由，所以二宫尝试多一点耐心。“刚才我是有点生气，你的反应太突然了。是我弄疼你哪里了吗？”


“没有。”樱井即答。


二宫从上到下抚摸着樱井的右手臂，鼓励樱井继续说下去。


“不是这个问题。”


“讨厌我碰你？”二宫想了片刻，刻意加重措辞。


“怎么可能！”樱井急忙抓住二宫的手臂。由于着急，音量也比平时大了一些。


“那比如现在，翔君什么感觉？”二宫歪着头追问。


樱井觉得用语言现场描述自身感受这种事情太情色了，但是对上二宫半信半疑的眼神，还是咬咬牙开口。“你的手指拂过我手臂时有点痒，很舒服，能让我放松下来。嗯，你的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感觉很安心。我觉得像这样，只要简单地抬头就能亲到你，”樱井扬起脸吻上二宫的下巴，继续说道，“是几个月以来从没有过的开心。还有，你的身体很暖，我喜欢你抱着我。如果没有隔着浴衣就更好了。”


二宫看见樱井的脸颊上比先前多了一丝红润。“我相信你。那刚才是为什么？”


樱井犹豫着。他不想欺骗二宫，奈何找不到恰当说法。“只是不想要那种方式。”


“我们以前的确没这样做过。可是，坦白讲我很喜欢，所以想和你试试。觉得害羞？”二宫认为，第一天就和他在车里尝试过的樱井在这方面算并不保守。如果再参考两人后来的互动，樱井也许比他更喜欢亲热。所以这个原因是不可能成立的。但有时坦率抛出一个无伤大雅的推测作为引导，不失为让后续对话顺利展开的一种有效方式。


“也不是。你喜欢的话，我愿意帮你做。”


“如果我现在就想要呢？”


樱井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起身向下移动，却被二宫拉回身边。


“我是说如果。所以，翔君只是不想让我对你做这件事？”


“对。其他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樱井想，至少现在不要。


二宫观察着樱井努力解释的样子，焦急之下是满满的真诚，但却坚决不愿意提及具体理由。二宫现在确信樱井的确不反感他的触碰和亲热，只是格外排斥这种方式。为什么呢？是什么理由必须要这样掩盖？是什么事情这样难以启齿呢？


只可能是那件事了。如果是那样就说得通了。二宫从未试图去拼凑樱井和无名氏之间的细节，当初出现在房间的安全套就足以说明一切。而二宫既然决定要继续这段关系，再纠缠往事没有任何好处。但现在看来，樱井唯独坚持拒绝这一种方式的做法，换一个角度看，也许恰巧证明樱井喝醉之后极有可能是到此为止的。若是这样，事实也许并没有当初推测的那么糟糕。相比之下，甚至还不构成严格意义上的三心二意或出轨。难为樱井一直苦恼至极。二宫忍不住笑出来。认真对待这段关系的樱井，单纯的樱井，太可爱了。忍不住想要多疼爱他一点。


“什么都可以？”


樱井面对二宫含义不明的轻笑和提问有点紧张，但还是给出了肯定回答。


二宫掀开被子，解开浴衣的腰带，让樱井坐在他敞开的两腿之间，后背靠着他赤裸的胸膛，然后扶着樱井的腰往上提了提，让樱井的身体保持和自己基本相同的高度。樱井的身体太热了，二宫不禁在心里感叹。


二宫将左手伸到樱井面前。“舔湿。”


樱井稍微向前伸着下巴，探出红嫩的舌头，灵活的舌尖包裹住二宫有些粗糙的指节，眯着眼安静地动作，随后柔软的舌面贴上二宫干燥的手掌来回舔弄，努力让二宫的手指和掌心都沾满液体，变得湿漉漉的。樱井觉得差不多了，看向二宫琥珀色的眼睛，缩回舌头之前不忘舔过自己的下唇。温热潮湿的手指从樱井胸前划过，再到佩戴着钻石脐钉的小腹，留下一道不易察觉的透明水痕。

“啊……”


二宫握住樱井开始动作，速度和力度逐渐加强，让更多动人的声音从樱井嘴里溢出。樱井的头抵在二宫脖颈处左右晃动，脊背弓起，腹部肌肉开始收紧。二宫的节奏却逐渐放慢，手指稍稍松开，不再紧紧包裹着樱井。樱井一手抓住二宫的小臂，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呻吟。见二宫没有反应，忍不住自己晃腰。


“哈啊……”


随着主动加快速度，眼看马上就要到了。二宫忽然用胳膊固定住樱井的腰胯，手上依旧维持着慢速撩动。二宫当然也有反应，但他在等待。


“唔……不……还要……”


樱井能感觉到他打开的双腿正在轻颤，体内聚集的第二波浪潮似乎又将再次退去。他毫无章法地侧头吻咬着二宫的脖颈，用力吸吮，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希望将迫切的感受传达给二宫。


“给我，快点……”


樱井慌乱地催促并开始尝试反方向摇动腰部，摩擦着二宫抵在身后的坚硬。


“喂！”腰侧冷不防地被掐一下，提示他不要乱动。樱井的急躁中开始带着一丝恼怒。“你究竟要做什么，混蛋……啊！”


清脆的响声。一直包裹着下体的手掌忽然拍打上左腿膝盖附近的大腿内侧。力道不重，但足以令樱井惊讶地叫出来。“不准骂人。”


“我没有……”樱井感到娇嫩的大腿内侧有些发热，夹杂着些许刺痛，白皙的皮肤细看还有点泛红。“二宫君……和也……”


很好，樱井在叫他的名字。“讨厌吗？”


“……不……”


“喜欢？”二宫低头轻咬着樱井的后颈。


樱井皱着眉，眯着眼睛。“不，让我……”


“不喜欢？”


“喜欢！喜欢！和也，快点……”


得到肯定答复的二宫心满意足不再撩拨樱井。他松开扣住樱井腰肢的手臂，手指抚上着胸口和腹部，另一只手加快在樱井下身的动作，直到乳白色的液体洒上结实的小腹。


樱井有片刻的失神，身体因脱力而有些下滑。二宫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胸前休息，脸颊相贴。樱井的后背因一层薄汗而变得有些黏腻。


当二宫感到樱井的身体逐渐变凉且呼吸也平复下来之后，他侧头吻上樱井的太阳穴。


“怎么样？”


“好爽，太棒了。接下来交给我吧。”樱井转身跪坐在二宫面前，低头吻上二宫。


二宫不久就发现樱井的认真态度有时令人恨得牙痒痒，特别是当樱井不遗余力地试图完整还原刚刚学到的技巧时。在樱井将他慢慢含进去之前笑着吻了一下顶端的时候，二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此刻樱井正在努力地吞咽，不时被顶到喉咙，难受得发出被呛到的呜咽，但只是退出一点，然后再次尝试。二宫受不了地开始顶胯，樱井便压着他的大腿离开，换成不轻不重的舔吻。


“这可……第二次了……哈……”


二宫靠在皮质床头，指间夹住樱井柔顺的头发，对方就从他的胯间用水汪汪的眼睛朝上望，眼角还带着刚才被噎到的泪光。


“忍不住了？”樱井得意地笑开。“刚才可是很开心啊。礼尚往来，社长也让我开心一下吧。”


“说，想要什么。”


樱井本想让二宫再帮他做一次，但是明天有游览行程，而且二宫长途赶来好像有些累的样子，于是灵机一动。“想要一起泡澡。”


“答应你。”二宫用手下压樱井的脑袋。“可以了吗？”


“遵命。”


樱井也不含糊，没多久就让二宫释放出来。趁着二宫闭眼喘息，樱井吐出变软的柱状物，沾着浓稠液体的舌头顺着股缝向后溜去。


“啊！松手！”樱井还没碰到，下颚便被二宫用手狠狠一下卡住，捏得骨头生疼。


“起来。”二宫用沙哑的声音气喘吁吁地说。


樱井赶快起身，二宫才算松开手。樱井端端正正地坐到旁边，睁大眼睛望着二宫，脸上写着我有罪我悔过，心里却在暗暗想着匿名网友的建议真不可靠。趁对方虚弱就可以稳坐上位，什么乱七八糟的。樱井瞥一眼二宫的手，看着又小又厚挺可爱的，可就连高潮后都一点不弱。要不是他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说不定下巴都脱臼了。


“玩偷袭？我保证你绝对不想知道再发生这种事是什么后果。”


二宫一边威胁着樱井，一边伸手从床头柜上的木盒内抽出两张纸巾，叠好之后递到樱井嘴边示意他吐出来，然后用另一张干净的纸巾帮他将嘴角擦拭干净。


樱井吐吐舌头，选择不予置评。“长途飞机很辛苦吧。让我帮你按摩一下？”


二宫将用过的纸巾暂时放置在床头柜上，转身趴着。樱井挪过来，用手揉着二宫的腰部。时间好像回到半年前两人还在东京家里的时候，樱井为了他去向常光顾的按摩师傅求教。这样即便二宫没有时间去按摩室，腰部不适的时候也能得到暂时缓解。岁月荏苒，而他的小鹿，依然很贴心。


——待续——

(NS) 社长与他的驯鹿 - VI

十六、


从重感冒中康复之后，樱井便中止了夜店游乐。起初是因为饮酒对刚恢复的喉咙不好，后来则主要是由于时间和精力不足。一来，樱井必须在截止日期前完成两份重要的期中作业；二来，闲暇时光常用于和二宫相关的事情。


二宫手指烫伤的事令樱井很难过。虽然二宫再也没提及，但正如二宫所说，至少樱井当时忽略了他。加之因万圣节聚会意外而产生的歉意和自责，等樱井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答应了二宫不少事情。比如，每周日将当周自己听过且认为还不错的音乐上传至云端和二宫分享；在美食评论网站上搜索可能合二宫口味且顺路的餐厅；为二宫挑选和预订周末的外卖；陪二宫下在线五子棋；一起看在线直播的棒球比赛或影视作品；提醒忙碌的二宫购买新一期《周刊少年JUMP》；等等。


樱井曾苦恼于如何再次面对恋人，但由于二宫趁病中表现得格外喜欢撒娇和粘人，樱井原本预期的忐忑不安甚至尚未来得及真正浮现，便已不知不觉地消失在两人频繁的日常互动之中。


樱井暗中松了一口气。二宫看似任性的举动让他有机会尝试新的渠道来拉近两人的关系。不开心的事情都过去了，他在这段关系中找到了新的平衡点。


樱井这样认为。





十七、


11月29日，周六，伦敦时间21点30分，东京时间11点30分。


“晚上好，翔君。”


手机听筒里传来二宫慵懒的声音。“嗨。在做什么？”


“准备开第二台游戏机。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因为正在想你。”樱井猜二宫一定笑了。


“心情不错嘛。”


“当然，赶了一整天，终于把第二篇论文也提交了。对了，我在中华料理店订了一份胡椒口味拉面。一点送到，还要等一个半小时。”


“谢谢。这么懂我的口味，学校作业也完成了。看来不得不给你奖励了。”


“噢？”


“去把窗帘拉严，门锁好。”二宫较平时略低的声音中透露着愉悦。


樱井听懂了。他忽然紧张起来。若是以前，樱井会很高兴。但现在，他发觉自己不知为何有些抵触。犹豫了一下如何开口，樱井才说：“还是算了。”


“怎么了？”二宫有些意外。


“宿舍的隔音不好，隔壁的劳伦斯上次听到了。”


“真讨厌啊。当初如果没选择学生宿舍就好了。”


二宫曾提议在学校附近的学生公寓租下一个附带独立厨卫且面积相对较大的套间，超出樱井预算的开支由二宫支付，但樱井拒绝了二宫的好意。


“我不能拿你的钱。那样我们的关系就变了。”


“嗯。你怎么知道他听见声音了？”


“第二天他问我是不是女朋友，我说不是。结果他以为是随意的关系，还提出要认识你。”


“哈哈哈哈哈。他不懂日语吧？爱莫能助。”


樱井佯装生气。“喂！这听起来就像是，如果会日语就可以。这种事不可能吧。我以为你有更好的拒绝理由。”


二宫咯咯笑着。“那你说说看拒绝一夜情需要什么理由呢？”


樱井语塞。正因为当时没有找到理由，所以才发生了那件事。处于待机状态的游戏背景音乐持续不断。“够了。”樱井烦躁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不对劲。“可以陪我看一集电视剧吗？”


“好。我去开电脑。”于是二宫也跳过这个话题。





十八、


一会儿，两人都坐到电脑前，继续上次没看完的美剧《黑金家族》第四集。


樱井没多久就后悔了。后半段的剧情进展到纽约富豪家族的男主人在结婚几十年之后偶然发现五个孩子中有人是自己太太和顾问律师婚外情的结果。


男：我们需要谈谈。


女：那是什么？


男：DNA检测报告。你骗了我。


女：你到底做了什么？


男：我发现了我应该知道的事情。我用了唯一准确的方法，证明了我的妻子一直没有告诉我实情。


女：所以，你已经知道了？


男：我还没看结果，也不打算看。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我们的孩子当中，谁不是我亲生的？


女：我会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关于那个孩子的任何事都不会改变。”


男：我没必要向你承诺任何事。你已经夺走了我的生命。我把它交到你手中，希望你为我守护它一路平安直至入土。而你却视之为敝履。无论你在追求什么，这些年来你都未曾放弃。我希望你只是一时糊涂，然而明显不是。告诉我真相，不然马上离开。我是认真的。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珍爱的女人，但我无法每天都被迫面对这件事。


直到整集结束，夫妻的对峙一直徘徊在樱井脑海。二宫很快发来视频请求。樱井放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的手，点击确认。


“你还好吗？”隔了几秒，二宫关切地问道。


“有点睏了。想睡。”


“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问题的，放心。”

— 有问题，但不能说。


“哪里不舒服吗？”


“我说了我很好。”

— 别用这样的语气，他是在关心你。


见樱井用手指按压着眉间，二宫沉默了。令人压抑的寂静逐渐蔓延。几秒钟之后，二宫再次尝试。“饿吗？去吃点东西？”


“不饿。只是今天做了太多事，有点累了。”

— 感觉持续的压力正在碾压身体。


“我知道不是这个原因。看着我。”二宫温柔的声调像在哄小孩。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 樱井，不要趁机就真像个小不点般乱发脾气。


“我知道。”二宫平静地坚持。


樱井闭上眼睛深呼吸，似乎正在平静下来，又仿佛是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前一刻的挣扎。“我要睡了。醒了之后会给你发邮件。”


“翔君。”轻柔的声音仿佛在恳求。


“让我一个人呆着！”

— 樱井，不要对他大声讲话。他没有错。


“我很在意你，我的小驯鹿。”


出乎二宫意料，樱井听见这亲昵的称呼之后非但没有如同往常般平复下来，反而猛地站起身。椅子后移撞上家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樱井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镜头只能拍摄到樱井双手叉腰的姿势。


“好烦！你……我们……抱歉，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不该发生。我是说我毛毛躁躁很不成熟的样子。你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耐心。原本你可以……”

— 樱井翔，停下你的胡言乱语。


“翔君，坐下。”二宫打断樱井。他好像从樱井混乱的表达中摸到了头绪。


“不！你闭嘴！”


“坐下。”二宫的声音变了。


樱井站住，前胸因大口喘气而上下起伏。他狠狠地瞪着二宫，尽管对方看不见。屏幕中的二宫身体前倾，双手压在桌面，眼神毫不退让。樱井想，二宫也许不知道自己生气的样子。嘴角不再甜甜地上扬，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平时带着鼻音可爱地嘟嘟囔囔的声线变高，寥寥数语尖利地挑动着自己脆弱且敏感的神经。眉间形成深深的川字，眼神锐利。这样严苛的目光突然令樱井回想起初见时那个在车内强硬地要求他将双手背到身后的二宫，那个罕见的主张强烈的二宫，那个格外难缠的二宫。


僵持的结果和相遇那天一样，樱井按照二宫所说，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随着腰腹和腿部不再因站立和走动而肌肉紧绷，一阵无力感突袭了身体。


“别强迫我做什么。我恨你。”


“我爱你。”二宫语调上扬，略带诙谐却毫不留情地打击樱井。


“不要这样。”二宫的执着令樱井疲于应对。好声好气、冷言相对或使心别气，所有抵抗都不能达到预期目的。


“开着视频。翔君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但至少让我能随时看到你。嗯？”


樱井决定妥协。因为不忍一再拒绝一脸担忧的二宫，更多是由于感到精疲力尽。“睡觉没什么可看。”


“翔君，脱掉衣服，躺到床上，放松。你太紧张了。”


恰好樱井不想说话。于是按照二宫所说，脱下套头衫和牛仔裤，换上T恤和长运动裤，平躺在床上。学生宿舍的单人房间面积不大。床和书桌只有不足两个手臂的距离。调整好角度的摄像头对着单人床。樱井闭上眼睛。


当虚拟的第1000只绵羊跳过栅栏时，樱井睁开眼，侧头看向屏幕。二宫正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清爽的气质和可爱的五官使得二宫看起来像一个静止的瓷娃娃。


静止的？不会是这时段上网的人多，导致视频卡住了吧？樱井下床走到电脑前。伸出右手左右摆摆，凑近屏幕观察。视频窗口里的脸似乎没有变化。果然卡住了。于是樱井举起右手虚虚握拳，冲乖巧的瓷娃娃竖起中指，皱皱鼻子，用英语爆了句粗话。痛快。然后反过来手心朝外，另一只手的食指回压翘起的中指，啪，正中瓷娃娃的额头。


“痛。”


樱井吓得往后一缩。


“很开心嘛。”


瓷娃娃真的活了，正单手扶着下巴左右活动脖子。


“舌头被猫叼走了？”二宫神色自若地逗樱井。


“呃……哈哈哈。”樱井趴在桌边撅着屁股，尴尬得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睡不着吗？”二宫将下巴靠上在桌面交叠的手臂，脑袋左右晃着，眼睛朝上望着樱井。


樱井拉过椅子坐下，靠着椅背，跟随着二宫的节奏晃动双腿。许久才说：“我以为你会去打游戏。”


原来如此。在发现樱井出轨之后为了试探他是否还在意自己而故意不回邮件的举动看来对樱井形成了负面影响。二宫坐直身体，安慰道：“我不放心你，怎么会离开。”


“嗯。”樱井不再摇腿，停顿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对不起。”


“原谅你了噢。”不想虚伪地说没关系，因为心的确曾受到伤害。但是现在能轻声说出这句话，它大概真的原谅你了吧。


叮咚。门铃声响起。


“有人来了，稍等。”





十九、


二宫拿着外卖回来时，樱井已经躺回床上盖着浅灰色被子。二宫歪头看看，心想连脑袋都盖住了，该不会是感动哭了吧。


“至少露出脸吧。我的休息日理想午餐是有秀色相伴。”


樱井不吭声。


二宫打开包装，用勺子试一口汤。“嗯。不错。汤头的胡椒香味浓郁，口感很清爽，完全不油腻，就算深夜也完全吃得下呢。”


樱井拱拱厚被子，翻身背对电脑。二宫接着用筷子挑起拉面，充分发挥日本人吸食面条的特技，将一份外卖吃得像是年度B级美食总冠军。


“去餐桌上吃。”闷闷的声音隔着被子响起。


“你说什么？听不清。啊，真香。”


“请安静。我在睡觉。”


“可以啊，只要你满足我午餐的理想。”二宫说完用力吸进几根面条。


樱井掀开被子坐起身呼气。二宫瞄一眼。哼，原来没哭啊。


“脸露在外面不是听得更清楚。”樱井回想起宿舍提供的两餐，深深地觉得这日子没办法再过了。


“说得也是。那你继续捂着头，就……”


二宫左手拿着筷子悬在半空，右手挠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被子盖住的部分。咦？樱井都坐起来了，怎么还特意抓着被子掩住上身？


“露个腿吧。”二宫欢快地说。


“你去不去餐桌吃。”樱井模仿着二宫之前平静又严肃的语气质问。可恶，二层暖气太足，为了不热得出汗，他最近睡觉时只穿底裤。


“我拒绝。”


樱井眯起双眼。估计二宫无法通过狭窄的缝隙看出他目光所指了，赶快瞄一眼拉面，不料二宫配合地将碗侧向摄像头。啊！好像特别好吃！


“那你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成交。”


樱井滑进棉被，然后一截白嫩的小腿探了出来。


“翔君的脚腕真细，腿型也很漂亮。再把被子往上一点？”


樱井缩回小腿示威。下一秒就听到豪爽地吸面声。樱井闷在被子里，用意念将深夜食堂主演二宫和也暴揍一顿并端起碗吃光拉面。但这与现实世界中吃面的动静无法抗衡。樱井无奈地一把撩开被子。


“真乖。”二宫心满意足。


这晚，樱井在暂时牺牲色相换来的宁静中入睡。



——待续——

(NS) 社长与他的驯鹿 - V

十五、



当晚，樱井发烧了。



半夜起身吃了一片退烧药，放下杯子回头时，居然用模糊的视线发现了床头柜一堆杂物中的那个小盒子。他从来没买过这些。樱井觉得头疼得快炸了，一把抓起未拆封的物品塞进抽屉，嘭地关上。随即又烦躁地拉开抽屉，拿出来丢进房间垃圾桶。



周日早晨，樱井退烧了。只是喉咙干疼，抽紧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太好了，樱井不禁想到。嗓子哑了就有理由拒绝和二宫聊天，不必编造更多的谎言，不必更恶劣地欺骗二宫。樱井给二宫发去一封邮件，说自己感冒了，不能多说话，最好暂时不要视频和电话了。直到樱井握着手机再次睡着，都没有收到二宫的回复。



37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回音。通常二宫最多只需3个小时就会回复邮件。精神一直难以放松的樱井开始担心二宫是否出了什么事，本想再发一封邮件，但考虑到二宫这个人如果看到并想回复，一定会主动回信，否则催促也没用。樱井咬着嘴唇躺在床上，觉得浑身无力。



最后，樱井发邮件询问酒吧老板兼二宫高中同学的佐藤。佐藤是唯一一个他有联络方式且知道他和二宫关系的人。收到的回复是，二宫昨天一个人来喝酒，看起来挺好的，但手指上缠着纱布，像手指饼干似的。樱井心里一紧，马上给二宫打电话，这次对方倒是很快就接了。



“在房间吗？”二宫直接问。



“嗯。”樱井哼出一声。 周六以来几乎一直窝在房间的樱井在接近两天没有听到自己声音之后，终于意识到他似乎病得不轻。



“skype吧，刚结束和客户的会议，还没下线。”二宫说完就挂掉电话。



樱井不理解二宫之前为何没有理睬他。现在若贸然拒绝二宫的要求，不知何时才会再联系。樱井只好硬着头皮爬起来登陆skype。



周一，伦敦时间23点，东京时间13点。视频连接成功。



“正准备吃午饭。怎么了？”二宫坐在办公室里，有些疲惫地呆望着办公桌上散落着的会议文件。



樱井看到眼前生动的二宫，忽然意识到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又不知如何条理清晰地表达。



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自己去喝酒？有时间为什么不回我的邮件？你知道吗，周六视频结束之后我发烧了。昨天嗓子就好疼，所以今天也没吃晚饭。放在公用厨房冰箱里的超市装意大利千层面不知道被谁吃掉了，你邮购的番茄辣味日清杯面上周也吃光了，我现在好饿。11月的伦敦很冷，也许是时候该买厚被子了。今早宿舍阿姨将房间的垃圾清理掉了，连同那件东西。脖子上的痕迹也几乎消失了。我记不起那个女人的长相了。只有你的样子。没有收到你的回复，我很不安。你不要我了吗……



“感冒很严重吗？”



二宫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樱井的思绪。樱井悄悄深呼吸一口气，尝试平静下来。他摇摇头，声音嘶哑地回答说还好。



“你可以打字。”二宫终于抬头看了樱井一眼。“去看医生了吗？”



—没有。



“明天上午的课？尽快预约医生吧。”



—好。佐藤说你的手受伤了。



“为了这件事专门在工作时间打电话给我？”二宫的左手手指轮流敲打着桌面。



—对。



樱井发送完这个字，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就停止了动作。“现在还很疼吗？”樱井艰难地发声问道。



二宫听见樱井粗重喑哑的嗓音，露出微笑。“早晨开始能用键盘回业务邮件了，没事。噢，对了，还没来得及回复你的邮件。”



—嗯。可以给我看下吗？



二宫盯着樱井两秒，然后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水、一盒药膏、一卷纱布和一小袋棉签，摆上桌面，一圈圈地慢慢拆开纱布。



食指红肿明显，有几处还起着亮晶晶的泡。二宫不慌不忙地开始换药，眉毛都不皱一下。樱井缩着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二宫略显笨拙地重新将手指包扎好。



“这下放心了吧。”二宫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怎么弄的？



“周六和你聊天时不小心碰到热水。”二宫见樱井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低头把最后一件药品放回原处，然后斜眼瞥了樱井一下。“不知道吧。你那时玩完回来，心不在焉的，都没有在好好看我。”



二宫的话语中是不满、委屈和令人心疼的平淡。樱井紧紧抿着嘴唇。



二宫见樱井一声不吭，于是换上轻松的语气继续。“别这样。右手手指受伤而已，又不是整只手废了。再说，第一次只用左手还不是也让你很舒服。”



樱井的脸颊一下子烧起来，狠狠瞪二宫一眼，理由当然不完全是气对方那幅无所谓的样子。随后还以颜色地说：“单是左手哪够。”



二宫闻言大笑。“哟！小鹿越来越调皮啦。不过现在我必须先吃午饭才有力气考虑怎么喂饱你。”



—交给我可以让你更舒服。总之小心手指，记得按时换药。



“会去看医生吧？”二宫看见樱井点点头。“嗯。那先这样，回头见。”



二宫关掉对话窗口，一边拿起手机点开游戏，一边拨打内部线路。



“小林，麻烦把外卖拿进来。”



“是。”



秘书放下外卖关门出去的那刻，正巧二宫的马里奥被蘑菇挤死了。系统提示本轮游戏结束并弹出选项框。二宫啧啧嘴，随后轻轻一笑，在退出和再来一局之间选择了后者。



——待续——

(NS) 社长与他的驯鹿 - IV

十一、



樱井仰躺在床上，缓慢地左右活动脖子，然后从被子里伸出右臂，手在床上四处寻找正响个不停的手机。一条温暖的手臂搭上樱井的左胳膊，推了推他。有人！樱井一惊，猛地睁眼，全身僵硬。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入昏暗的房间。樱井定定神，左侧是紧靠着他的体温。樱井侧过头，目光从靠墙的木质书桌回移，看见一头亚麻色长发。



“吵死了，电话。”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樱井慌忙起身继续寻找手机，终于在床尾找到。来电显示是二宫。现在是伦敦时间周六早晨9点半，樱井没有理由不接电话。



“是我。怎么这么久。”



听筒里清晰地传来二宫的声音。“还没起床。”樱井咽了一口润润喉咙，希望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



二宫停顿一下，问：“喝多了？”



“嗯。”樱井瞄一眼躺着的女人。“有点头疼。我想先冲个澡，吃点东西。半小时后再联系，可以吗？”



“我正在去工作晚餐的路上。今晚应该不会花太长时间，如果你不出门的话，我快到家再联络你。”



“好。”樱井现在只想尽快结束对话。



“那先这样。拜拜。”



樱井放下手机，做了一个深呼吸，试图平息烦躁和焦虑。然后回身轻拍女人的脸颊，“醒醒，起来了。”



女人从被子里伸出胳膊要抱樱井。樱井转身躲开，跨过她下床。女人从床上坐起。薄被裹住身体，曲线隐约可见。



“女朋友？”



“如果需要，离开前你可以去洗澡，新的毛巾和牙刷在这里。抱歉。”樱井站在地上穿好裤子。



“真体贴。不用紧张。昨晚你喝得太多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女人撩开被子，赤裸着身体在地上一堆乱糟糟的衣服里挑拣出自己的衣物。“啊，严格来说，我只是用嘴而已。不过我也喝多了，很快就睡了。”



樱井沉默几秒，又说了一声抱歉。坦白讲，樱井没有办法讨厌她或粗鲁地赶走她。起初你情我愿，事后装成无辜受害者发脾气，实在虚伪和矫情。更何况眼前人同是孤身一人在外，而他毁了对方原本期待的快乐的一晚，该说抱歉的绝对不是对方。没有经历过孤独漂泊异国的人也许很难理解这种短暂轻率的关系。






十二、



不知何时，房门打开又关上，单间内剩下樱井一人。樱井心神不定地走进浴室草草洗完澡，把毛巾围在腰间，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镜前灯刺眼的白光之下，樱井看见自己因宿醉而轻微浮肿的脸、充血的双眼和喉结处一个深红色的吻痕。樱井低下头，因为他发现，在镜中人身上再也找不到二宫喜欢的那个樱井的模样。



樱井回到房间，把毛巾随手甩到书桌上。从书桌最上层的抽屉内取出手帐和笔，坐到床边，翻到空白的一页。写出来就可以轻松一些。



怎么可能。



樱井将本子丢在床上，向后倒下。脸好像被狠狠揍了一拳，鼻子酸涩不已。樱井侧头。手帐随意打开，停留在某一页。于是樱井拿起来翻阅。



白纸黑字记录着两个月以来樱井的点点滴滴。



9月初到达伦敦安顿好之后，樱井便趁没有语言课程的周末在英国国内旅行。他去过爱丁堡、湖区、曼彻斯特、肯特、剑桥、南开普敦、布里斯托和巴斯。初来乍到的兴奋与好奇促使樱井每到一处都会从当地给二宫寄出一张明信片，上面写满了途中的见闻、当下的感受和对二宫的思念。樱井的电脑里现在仍保存着由旅行途中拍摄的内容剪辑而成的视频集。那是二宫在得知樱井拍摄小视频的兴趣之后，几番软磨硬泡才让假装不情愿的樱井答应下来的战利品。



随着开学，10月初起樱井便忙于繁重的学业，同时在学校和宿舍也结识了新朋友。不知不觉间，与二宫相处的时间逐渐减少。尽管樱井依旧想念二宫，但他开始习惯于和朋友三五成群地泡夜店，每周三学生特价之夜更是把握机会到舞厅寻求放松和舒压。樱井觉得这在英国同龄人中很平常，所以没有刻意隐瞒。二宫不久就发现樱井开始喝酒和出入娱乐场所，并马上直接提醒樱井饮酒适量，抓紧学业。面对二宫，樱井有些委屈，英国的合法饮酒年龄是18岁，为什么他身在伦敦还要受日本概念的约束；有点不忿，暗中难免责怪二宫对他不够信任；更多的是无所谓，朋友在一起不会发生什么，只是开心一下罢了。



不过这些负面情绪只是过眼云烟。大多数时间里，和二宫的相处一如既往地温馨和幸福。二宫甚至禁不住樱井撒娇，让樱井首次品尝到电话性爱的刺激。10月26日，万圣节前一周的周日清晨，当樱井在秋风中冻醒时，看着散落在卧室地上的衣裤和身下凌乱的床单，樱井甚至无法准确回忆起前一晚在逐渐迫近的高潮中，自己究竟何时切断了手机通话。在周围人看来，随后几天内樱井的情绪一直保持着莫名的高涨。答应参加万圣节聚会也是这期间的事情。处于甜蜜中的樱井还难得像女生一样，主动向二宫报备万圣节当晚行程和打算去的新店，并约定节日次日早晨联系，好尽早和二宫分享英国的万圣节。



手帐内容到此为止。



樱井从床上坐起。距离上次和二宫通话已经过去2小时20分钟多，二宫随时可能再联系他。在刚才的通话中，二宫应该还没有发现。以后呢？如果二宫发现了，以樱井对二宫的了解，大发雷霆几乎不可能。那会是什么反应呢？樱井觉得困惑和内疚填满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樱井认为自己完全就是一个意志力薄弱、幼稚、虚伪又自私的小鬼。他可能已经失去了留在二宫身边爱他的资格，但却想逃避和否认这件事。事实上，樱井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离开二宫。那么究竟要怎样面对才好呢？



总之眼下先遮挡一下脖子上的痕迹吧。樱井决定暂时无视内心的焦虑和不知所措，跳下床开始在衣柜里翻找。没有高领衣服，在房间内戴围巾也很奇怪。最终，樱井不得不为求得一件高领上衣而在休息日上午沿着学生宿舍走廊敲开了九间房门。






十三、



樱井按照二宫邮件里说的登陆skype时，对方已是在线状态并直接发来视频聊天请求。樱井不安地回头确认了一下刚换上的新床单，才点击确认键。



“早，翔君。”自从樱井来到英国之后，二宫打招呼时一直以樱井所处的伦敦时间为准。



“早。今天晚餐很快啊。”



“毕竟是愉快的周五晚上，严肃地展开生意谈判的人屈指可数。怎么样，万圣节聚会？”二宫显然刚进门打开电脑，眼下正坐在皮椅上解领带。



“普通？简单地化妆成猫，喝点东西玩玩游戏。”有个女人坐在他大腿上这种细节，樱井自然选择跳过。



“戴猫耳了吗？”



二宫戴着家用黑框眼镜起身去厨房拿东西，因此说话声音也跟着变小，但今天格外紧张的樱井还是一字不差地听见了二宫随意的提问。“大家都戴了，围坐成一圈。回想起来有点惊悚。”



“有机会我也想看看翔喵。”二宫的调笑从开放式厨房传来。



“彼此彼此。”



“回来得很晚吧。”二宫拿着热水壶和绿茶包坐回电脑前。



“大概2点多从店里出来的。”樱井随意编造了一个时间。实际上，连走出夜店之前的一部分事情都已经记不得了。



“真是青春。读大学时偶尔我也这样。”二宫从左手边取过一只白色瓷杯。“自己回宿舍的？”



“和朋友一起坐公车回来的。”樱井参照以往的经历回答。



“有假期的话，我也想坐坐看夜晚的双层巴士啊。多少路来着？”二宫转着手里的杯子，似乎在检查是否干净。



“那个，N39。”樱井随口说道。



二宫抬眼看看樱井，端起热水壶倒水。突然问道：“你……的脸？”



“噢。不用担心，估计下午就没事了。”樱井忽然紧张起来。他发现二宫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真的，很快就能恢复。”



二宫微微皱眉，将水壶放回桌上，甩甩扶着瓷杯的右手。“把摄像头的焦距拉近一点。”



“我没事，是真的。”樱井无意识地加快语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试图强调还是解释什么。



“翔君，我只是想看看。好了，快点。”



二宫并不像在生气，但语气有些严肃，催促中似乎还掺杂着一点不耐烦。樱井只好动手调节焦距，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上脖颈，往上提了提高领针织衫。



二宫凑到屏幕前端详起来。樱井屏住一口气，握紧鼠标，脖子僵直地维持在一个固定角度，眼神直勾勾地瞪着电脑后面的墙壁。听说白色代表平静和安宁，不知道能不能减缓此刻加速的心率。



“嗯。”



樱井听见二宫发出一个拖长尾音的单音节叹词。视线转向屏幕时，对面的二宫已经坐回原位。



“眼睛也很红啊。”二宫语气平淡。



“是吗？”



“再睡个午觉吧。今天先聊到这里？”



“好的。晚安。”



“回头见。”



视频画面中断。樱井倒在椅背上，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十四、



二宫坐在椅子上抿一口茶，然后坐直身体，搜索伦敦市区公共交通网页。N39。线路不途径樱井之前告知他的夜店附近，而且运营时间截至凌晨1点。如果樱井没有记错，那么2点多离开店里的人是不可能搭乘这条线路的。



二宫缩回操作鼠标的手，双臂交叉放在胸前，闭上眼睛盘腿静静坐着。隔了好一会儿，二宫睁眼，手再次覆上鼠标，手心在微微出汗。二宫点开刚才视频画面扩大时的截图。图片中，在樱井身后大约一个手臂距离的床头柜上，有一件令他很在意的物品。二宫点开新的网页，和截图中的物品进行对比。



果然。杜蕾斯安全套。顺便一提，螺纹款。二宫单手支撑着下巴。尽管已经做了心里建设，但还是不禁干笑出声。印象中不谙男女之情的樱井，眨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笑得毫无防备的樱井，主动之中暗藏着依恋与不安的樱井，离开他仅仅两个月，竟然玩起了这么刺激的。



也许笑得太久，二宫感觉连嗓子都哑了，鼻子难受地吸气。揉揉脸站起身去厨房。冰冷的自来水冲洗着手指。那是他发现那件东西之后一时走神，结果将刚烧开的热水浇到了扶着杯子把手的右手手指上。当时一心只想赶快确认一切都是自己过虑，基于对巴士相关的怀疑，一时用负面情绪解读樱井，并将过度敏感而引发的误会强加到他那看似主动又叛逆、实则诚实乖巧的小驯鹿身上，所以根本没顾上烫伤的手指。而现在，最上面的食指已经明显红肿，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10月份得知樱井开始饮酒泡吧时，二宫其实生气了。他不喜欢樱井这样，但却没有理由阻止。樱井现在在另一个国度，作为当地法律认定的成年人，有权利选择任何他喜欢的生活方式。二宫不能强迫樱井任何事。正如在东京时他不可以趁樱井对他抱持好感便故意诱导樱井。即使二宫知道樱井对自己一见钟情，但仍尽可能保持距离，不施加太多影响，希望给年少的樱井机会去认真考虑清楚，不要草率地选择这条路。毕竟这与异性恋所面临的困难和压力不可同日而语。



二宫从初见时起就很喜欢樱井，深深地爱着这个单纯地执着于他的人。然而年龄和阅历使他自然而然心存顾虑。他不希望樱井将来后悔。自私地讲，这当中也包含着为了自己的考量。如果确定关系之后的有朝一日，樱井说后悔了，二宫不知道自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再次站起来。



这就是二宫提出以樱井二十岁为期的原因。



二宫关掉水龙头去洗澡。从浴室出来后直接走回电脑桌前，从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口袋中取出手机。屏幕显示没有未读邮件或未接来电。二宫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所有绿茶，转身走向卧室。不出几步突然折回，抓起杯子举过肩膀，全力摔向地板。雪白的碎片四散在浅色木地板上。原本烧制光滑的瓷杯，在破碎之后，每一件碎片的边缘却都锋利得足以伤人，而且再也看不出杯子原来的模样。正如他们的爱情。



完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樱井真的不在意自己了吗？樱井为什么做出这种事？自己和樱井的关系，到底从何时起变成了这样？



二宫坐上皮椅，回忆着樱井的容貌。脑海中浮现出樱井刚才不自然的语言和神情。也就是说樱井想隐瞒。另外，明明在上周那通甜蜜的电话之后直到参加万圣节聚会之前，樱井每天都发来好几封邮件，说话语气也格外温柔，难得地整整一周没有参加任何聚会，一直粘着自己。刚才却没有缠着再多聊一会儿。果然发生了难以启齿的事情吧。



二宫蹲下用两手去拾杯子碎片。红肿的右手食指不得已翘着。二宫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待续——